【爱（二十三）】

阿虹

开会这几日，陈述觉得自己整个是轻盈的，握着手机，就像拽着飞鸟的翅膀，手机每振动一次，就像大鸟扇动翅膀，带他飞向一个又一个的高点……他也费尽了心思讨好那女人，但因为总是笨拙或着拘谨惯了，只能在就餐间时淘出来几则小段子给她，那些或含蓄或直白的黄段子倒真的能增添些情趣来，她不就因为“改日”和“下面给你吃”那几个笑的要岔气了么？

当然这轻盈也包含她带给他不可多得的诗意，女人的短信总是发自内心的，风月情长的，这让陈述如沐春风……他和陈羽恋爱的时候陈羽宿舍里没有电话，手机还是奢侈品，而他们单位又距离的太近，连写信的机会都没有……其实即使一切都和现在一样，陈述觉得陈羽那样粗线条的女人，也是难得说句天气的话，再来一个裙裾飘扬的转身，牵出想念的句子。女人是不同的。真的。

陈述有些担忧自己的情绪倾斜，又有些放任，也许，陈述想，也许上了床，了了男人最基本的愿，就平淡了吧……但愿，如此。

这么想着，约会的日子也就定了下来。

柳丝儿因为担心陈述这个严谨木讷的人知道是自己，会迅速转身离开，毕竟张弛是他的直接领导，毕竟她柳丝儿闹出了不大不小的风波，但凡一个谨慎的男人，是不会因为女色而去冒险的。所以，她对约会有了自己的主意。

约会时间在周六的晚上九点，地点是有着浓烈红色、幽深蓝色玻璃的BabyFace。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喜静的性格，也许是为了模糊年龄界限，柳丝儿没有选择茶馆或者咖啡厅之类更适宜约会的地方，独独选了自己并不熟悉的有着华丽颜色的酒吧BabyFace。陈述对这个地点虽有七分的不满，但也迁就了，甚至他希望看到的那个女人是妖冶急促的，见一面，要么扯缠着上 床，要么直接说Byebye……是啊，消费快餐到底是省时省力，又没什么麻烦，只心理上的些许失落，还是很乐于承受的。

周六晚，柳丝儿和江小江吃了晚饭，柳丝儿抢着收拾了碗筷，又给江小江做了一个小果盘。她殷勤地用双唇衔住一小块西瓜，嘴儿对着嘴儿喂给江小江，然后又将唇凑到他的耳边，轻声说说：“陪我去BabyFace吧，我告诉你……”

江小江笑了，食指轻轻抵了柳丝儿的额头一下，说：“够坏的啊！”于是，两人收拾，柳丝儿问江小江要不要夸张点，带个红色的假发或者浓妆艳抹一番，江小江说：“别扮鬼吓人了，小心砸了……”柳丝儿笑笑，于是只是简单地穿了件黑色深V领手织毛线短裙，黑色长筒靴，外套烟灰色短大衣，唇上涂了点晶亮的唇彩，基本上素颜出门了。

柳丝儿和江小江 八点四十就到了，他们坐在一个正好对着入口的角落，点了红酒，慢悠悠地聊着天，看一个又一个华衣丽服的男女走了进来。八点五十八分的时候，陈述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，他四下里扫视了一下，挑了个距离柳丝儿直线距离不到五米的地方坐下来，看一眼手表，然后向伺应生要了一杯柠檬水。他十指交叉，放在桌上，眼睛望向门口。

柳丝儿对江小江笑笑，说：“喏，他来了。”

然后她端着高脚杯，慢慢向陈述走过去。

“你好，居然碰见你……”柳丝儿笑着在陈述对面坐下。

陈述倒是一阵紧张：“哦……你好。”

“约了朋友？”

“嗯……对，你呢？”

柳丝儿轻微侧脸，下巴朝江小江所在的桌子点了点，江小江挥手微笑。陈述也礼貌地还一个微笑。

“你常来这儿？我是说这里一般都会这么吵？”陈述皱皱眉头，又看了一眼手表。

“哦，也不常来，但酒吧，都差不多吧……看你等朋友心切，呵，不打扰你了，先过去了。”柳丝儿笑笑，欠身离开。

陈述一个人无聊地喝着柠檬汁，看着时间，到九点二十的时候，忍不住发了条信息，问到哪里了。

柳丝儿和江小江碰杯，喝了一口，回：有事耽搁，马上出门，二十分钟左右到。

陈述更加落寞了，他右手撑着前额，似在闭眼假寐。

江小江锁着眉，猫着腰，说肚子疼，去洗手间了，柳丝儿昵爱地从后面拍一下他的屁 股……然后眼光转向陈述，她能看到的仅仅是个侧影，但那样子也十分地与众不同，在这音乐人声灯光拥挤鼎沸的地方，他看着孤独、无助。

“你是柳丝儿？”一三十七八的男子，一手拿一个满瓶的嘉士伯，摇晃着走过来，站在柳丝儿的桌旁，挡住了陈述。

“你是？”柳丝儿出于礼貌，站了起来。

“哥哥敬你一瓶……听说你可以一次大战三五个男人啊，哈哈，哥们很佩服。”他用攥着瓶子的右手擦了一下嘴角，把瓶子递向柳丝儿。

柳丝儿轻轻哼了一声，接过啤酒瓶，啪地砸到男子的脚下，男子吓地跳了起来，酒瓶子深绿色的玻璃渣四溅，啤酒的白沫涌出，清冽的液体像很多条小蛇，蜿蜒着爬向人群中……

“啊！”有女人尖叫，甚至音乐也停顿了，伺应生端着托盘急匆匆地赶过来。那男子竟愣了，另一只手里的啤酒瓶倒拿着，啤酒像水龙头里的水那样，流到桌子上，又顺着桌子边沿雨帘似地落下。

柳丝儿一着急，闪身过去，拉起陈述的手，就往外冲。陈述匆忙中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，扔在桌子上，红色的纸钞被液态啤酒浸湿，平铺在桌面。

“你车呢？”柳丝儿左右看顾停车场。

“那儿。”陈述想松开柳丝儿的手，却被攥的紧紧的，便无奈地拉着柳丝儿跑到车跟前，开了车门，他说：“我还要开车呢。”

柳丝儿才慌乱中松了手。

“对不起，打扰你的约会了，你给朋友解释一下吧，真不好意思。”柳丝儿呼吸渐平静下来，竟有些意外地惊喜，她一边搓着手哈气，一边给江小江发信息说出意外了，又这么对陈述说。

陈述一边发动车子，一边说：“没关系，我本来也想走了，那地方，实在没法习惯。”

“哦……我刚才脾气很坏吧？”车子倒了出来，柳丝儿回头看酒吧门口，似乎江小江在那里挥着她的外套喊她……赶忙打电话给他：“有人惹恼了我，我给人家摔酒瓶子了，现在那会见到的那个熟人送我回去，你也早点回吧。”

柳丝儿故意在“那个”上面顿了顿，又加重的语气。

“你朋友？在哪？要不我送你去他那？”陈述问。

“哦……是，就是那会酒吧里和我喝酒的那个，他，他那会去卫生间了，要不然，我也不会拉着你跑出来……不去他那了，太晚了也，他，他不方便，恩，可能他要回家，他老婆，很厉害的，不敢再惹麻烦了，呵呵……”柳丝儿一阵乱说。

“哦……”陈述说，“你家在哪？”

“具体我也说不大清楚路牌，这样，你开，我知道怎么走，路口我提示你……谢谢你啊。”

“不客气。”

“那也要谢谢你。”车内暖风很舒服，柳丝儿用手摸摸脸，问陈述：“我脸红吗？”

陈述侧脸看一眼副驾驶座的柳丝儿，说：“挺好。”

“哎呀，这可怎么办？我忘了，刚才的路口该左拐的……”柳丝儿心里一阵坏笑，口里却急急的，像是要哭了一样。

“呵呵，没关系，前面掉头。”陈述笑笑，觉得这女人有些像小孩子。和在售楼处看到的柳丝儿又有些不同。

“你真的不怪我么？我害的你也没等到朋友……”柳丝儿一副乖乖认错又乞求原谅的柔弱样子。

“没关系的，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朋友。”

“哦？不重要啊？”柳丝儿心里一恨。

“呵呵，也不是了，总之，还没见过面得呢。”

这呆子，这么老实，工作中要这样，岂不惨了？

柳丝儿说：“天哪，那你是约会网友了？好时髦的哦……”

“没有没有，不是网上认识的。”

“啊？该不会是媒人介绍的对象？第一次见面？”

“呵呵……”陈述被逗笑了，“权且当是吧……”

“那我罪过真大了……”柳丝儿拉了拉毛线裙的下摆，把裙子和靴子中间一段穿着黑色丝 袜的腿抚了抚，双手合十，插进两膝中间，轻轻地夹着。

陈述余光看到柳丝儿这个动作，心中蓦然一动。喉结处，掩饰不住地吞咽一下。

路上，柳丝儿左拐右拐地乱指一气，约摸快十一点，才绕回家。柳丝儿下了车，跺着脚，搓着手，在车子一侧和陈述说了再见，就奔回楼门。

陈述掉头回家，这才想起给那个女人发则短信：“等你不来，我回了。”

柳丝儿奔上五楼，跺着脚敲门，江小江开了门，双手捧着她冰凉的脸蛋就给托了进来，江小江说：“宝啊，你都堪比编剧了……”

手机响了，柳丝儿拿出来，和江小江一起看。

“你说，这下该怎么回？”柳丝儿有些犯难地问江小江。

江小江笑笑，蹲下身子，替柳丝儿换了棉拖，然后抱着她，扔向沙发，边扔边说：“你是编剧，你自编自演吧！”

柳丝儿嗵地，陷进了绵软的布艺沙发里……

浓艳的水果。

傲人的臀。

其实只是一种食物。

多汁的。

美味。

某日黄昏。

山野里的村间小道。

它们，夹道欢迎。

如此的夕阳。

如此的色彩。

就走进了梦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