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爱（七）】

阿虹

江小江看了腕上的手表，给唐爱梳头他总共用了十二分钟。

她的头发带着吹风机里的温度，抓在手里温热而溜滑，这边抓住，那边又掉下……单是看着她的头发，就有时过境迁的伤感。

“还给我编辫子！”

江小江听了话，把手中的头发分成三股，一下一下地编成麻花辫。

有时候，心结也是这么成就的。

唐爱看了镜子一眼，浮光掠影地一笑，转而用牙齿咬住下嘴唇，转向江小江。

她不说话，逼迫着、直直地往前走，她走一点，江小江退一点……如此推进，江小江终于被 逼得跌坐在床上。

唐爱用膝盖碰开江小江的两条腿，站立在他的两腿之间，说：“闭上眼睛。”

江小江有些站在悬崖上的感觉，背后是渐起的微凉的风……他闭上了眼。

唐爱用手拿着发梢，开始在江小江的眼皮上一下一下地刷着，转而是眼角往下，流泪的路线……又慢慢转向他的耳朵、嘴唇、下巴、以至于胸口……

“原来，我以为，不让你在我的名字前加那个江字，我们就有足够的距离来慢慢接近，其实，不是那样的，就像你从来没叫过我姐，但是，你心里有很多很多的门槛，这些门槛一级一级地增高。哪怕凭一时的感情你迈过了一个，横在你前面的那个，便又增加了一份难度……

我们在走近的时候，其实是先互相排斥的。所以我们才会各自结婚。婚姻就是安全的襁褓，我们像婴儿，各自只露出个头，不说话，只互相看看，婴儿的眼神，互相看看，就好。

从打电话到写信，再到稀稀落落的电子邮件，我也知道，我们会慢慢地被拉上正常的轨道，所以任由时间改变，所以几乎断了联系。

但是从你说你发现她和别人有染的时候，我就开始放心不下你了……我要的是你幸福，而不是你被欺骗……

我小心翼翼地喜欢你，并小心翼翼地离开你。

我都没有忍心伤害你，谁敢伤害你？！”

唐爱落下泪来。

江小江抱住她，唇间摩挲着她的头发，头靠在她的胸口……

他有些怕看见她哭。

其实，江小江对柳丝儿的“背叛”并不是彻骨的伤心，是那种抽离身体的酸酸味道，甚至有一种隐秘的压制不住的想象，刺激着他更细微地去爱去体会她。

可是唐爱在怜悯他的爱。

唐爱已经软下身子，绵绵地压着自己往后倒，往后倒……

棉花的重量，轻盈地对抗。

这样昨夜两张床的坚持瞬间粉碎！

唐爱用她绵长的、忘却不了的回忆压折了江小江意志的桅杆。

唐爱像他的迷迭香一束。

她的吻，含了茶香，又有一股辛辣的苦味。那是迷迭香叶子的味道。

她的眼泪在眼角开出蓝色的小花，像大 海里的蓝色水珠，她便是他心上一滴“海 洋之露”（迷迭香别名）。

她身体幽深的语言，重复着莎翁戏剧里的一句话：“迷迭香是为了帮助回忆，亲爱的，请你牢记。”

    “你慵懒的扭动着腰 受不了

　　你随风飘扬的笑

　　有迷迭香的味道

　　语带薄荷味的撒娇……

　　你优雅地像一只猫

　　动作轻逸地围绕

　　爱的甜味蔓延发酵

　　暧昧 来的 刚好”

……江小江和他的迷迭香啊，性感到无可救药。

唐爱抱着一身汗水的江小江，不让他走，唇还是吻着的，下面，却悄悄地、顽皮地、一下一下推挤着……那滑出体外的一刻，便不再有了伤感。

江小江却想到了柳丝儿。

柳丝儿那个时候也耍赖，喜欢一动不动，等着他惊叫着“出来了出来了”，再慌忙地一边找纸巾，一边用手堵，才带着脸上的红晕，对他嘻嘻地笑。

柳丝儿像多色艳丽的朝颜花，单一的花瓣，清晨和晚上却不忘变幻颜色。她真实又虚幻，她总是依赖，用藤蔓攀附着生长。她的爱情永固，就如同盆栽，可以每天开放在你的窗前。

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，江小江的迷迭香和朝颜花，都让男人走在花丛中，难免沾染与沉迷。

这时已是午后。

江小江和唐爱收拾完毕，唐爱送江小江到参加工作会议的地点，简单吻别，说晚上会等他。

江小江笑了下，走出唐爱的视线，他就给柳丝儿打了电话，问房子的事情，柳丝儿说明天会办理手续。

柳丝儿又说：“你呀，坏的很，还坏到背后……你的第一封信我看了……其实，我本不打算……”

江小江突然听到有人喊柳丝儿，柳丝儿匆匆说了句“主编叫我，晚上给你电话啊……这事儿一时半会说不清……”，就挂了。